年的纽约,高楼鳞次栉比、路上机车穿梭、港口轮船轰鸣,受着工业革命的浸润,已有现代都市气息。
这也是晚清重臣李鸿章在73岁高龄受圣谕访美,踏上这片土地时所看到的异世界,于他而言光陆怪离、宛若隔世。
他早知有差别,却不知是天壤之别。
李鸿章绝望且哀怨:
何时大清也能如此!
李鸿章并非冥顽老叟,为救清廷于水火,他早已付诸行动。
在大部分国人还活在“天朝上国”的幻想中时,停泊在广东珠江口的坚船、袭击虎门的利炮、以及谈判桌上咄咄逼人的洋大人就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儿。
李鸿章称之为“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所以早在他访美的35年前,就有“师夷制夷”的说法了,皇城根下的恭亲王奕訢、文祥,地方的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以及李鸿章,这些绝顶的聪明人聚在一起,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
然而,纵然大清朝危如累卵,奕訢不会削了自己世袭的王位、李鸿章也不会放弃在安徽荫蔽后世的十万良田,换汤不换药的洋务运动能有用么?
一场甲午之战,一切灰飞烟灭。
《辛丑条约》签订现场
抱着病体残躯,李鸿章颤颤巍巍签罢《辛丑条约》后溘然长逝,这位大清的裱糊匠果然战斗到 一刻。
都说盖棺定论,一百余年来关于李鸿章的争议却从未尽绝。说他坏的,罄竹难书;说他好的,彪炳史册。
关于后者,应该计有一项,叫作——招商局。
这几乎是洋务运动中仅存的硕果,跨越三个世纪,历经百年沧桑,依旧大放光彩。
一
历史的大殿蔚为壮观、难以尽述。不妨就取这一块残垣断壁,慢慢道来。
洋务运动前期以“自强”为口号,创办了 支近现代化的海*舰队——北洋水师。兴办了一批*工企业,如江南制造总局、福州船*局等。
后来洋务派们逐渐认识到,欲壮国防,须发展经济。而发展经济,就要兴办企业。于是就又提出了“求富”口号。
而招商局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建立起来的。
李鸿章向清廷上奏的《试办招商轮船折》
年,同治十一年,北洋通商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向清廷上奏《试办招商轮船折》。
折中提到:
庶使我内江外海之利不至为洋人尽占,其关系国计民生者,实非浅鲜。
仅用3天,清廷就批准奏折。
年1月17日,同治十二年,招商局在上海南永安街正式对外开局营业。
治理上,李鸿章提出“官督民办”:
官总其大纲,察其利病,而听候商董等自立条议,悦服众商。
大概模式是这样:
招商局由商人出资,合股资本为商人所有,按自定章程管理,盈亏自负,但要受*府监督。
有长达20余年时间,李鸿章为招商局拉拢人才、保驾护航。也难怪后来长孙李国杰将其视为“家族产业”。
从左至右:朱其昂、唐廷枢、盛宣怀
他苦口婆心,先是找来做沙船运输生意的淞沪巨商朱其昂来主持招商局的工作。
但初期工作开展并不顺利,李鸿章从户部借银20万串作“设局商银”,且自己化名李积善投股5万两,朱其昂也投股5万两。
但半年下来,却无再有股银纳入。各地商帮、沙船主都不肯投资入股,就连 商人胡雪岩也推脱“畏洋商嫉忌”,也不合作。
这个时候,李鸿章拉拢来当时在中国航运界威望 、财力最富、经营管理最为丰富的大买办唐廷枢。
唐廷枢又拉来了同乡、同样是大买办的徐润,前者入股白银10万两,并把原寄附于洋行的轮船带入招商局。徐润更是入股48万两。
凭借唐、徐的威望及其示范作用,众商这才纷纷入股。
而招商局也成为 家具有明显股份制性质的商办企业。
至此,招商局逐步完善了高层组织架构,唐廷枢任总办,总揽全局;徐润为会办,负责轮运和招股业务。盛宣怀作为李鸿章心腹亦为会办,是官方监察人。朱其昂及其兄弟作为招商局委员会的一员,主要负责漕运。
唐廷枢为初设的招商局打开了局面。他大胆引进先进的西方股份制企业体制,大胆雇佣外国船主和技术人员,并注重培养自己的技术管理人才。他首次引进西方保险机制,相继开设保险招商局、仁和保险公司和济和水火险公司。大力开辟江海航线,开航日本、吕宋、越南、新加坡、槟榔屿、印度等,乃至一度把航线扩大到英美等国。
外商评价招商局:
团队管理有力,指挥精明。
对曾为他们效劳的唐廷枢却有微词:
他在东方 的外国公司(怡和洋行)任职,获得了丰富而广阔的经验,反过来却用这些经验损伤外国公司。
这位外商指的很可能是如下这些事情——
招商局成立后,由旗昌、太古、怡和三家洋行垄断的长江内河航运被打破,有李鸿章做靠山,在清廷的支持下,招商局甚至还和这些洋行们打起了价格战。这也是晚清时期为数不多让国人扬眉吐气的事情之一。
一轮价格战下来,规模 的美资旗昌洋行 鸣金收兵。正值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其老板有了售卖远东产业回本国发展的念头。
年3月,光绪三年,招商局趁势收购旗昌,其中包括艘海轮、江轮及各种趸船、驳船、码头、栈房等全部财产作价白银万两。
这也是中国民族工商业企业 次收购外商资产。
而在本年年末,与英资太古、怡和签订齐价合同,这是中国民族企业对抗外商倾轧的一次重大胜利。
在年,光绪十年,趁唐廷枢出国考察期间,盛宣怀把唐廷枢排挤出局。招商局进入了盛宣怀时代。
盛宣怀在26岁时就进入李鸿章幕府,是其兴办洋务的干练之才。自招商局筹办起,他就积极参与。
盛宣怀有多年从事洋务企业管理经验,受资本主义工商业经营思想影响较深。又作为李鸿章幕僚,和官方有着密切联系。使得他在掌管招商局过程中能够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客观上促进了招商局的发展。
在清末国力衰微、*治乱象频仍的年代,盛宣怀以招商局为基础,投资了一连串的近代企业,堪称奇迹。
于年,光绪十三年,在上海试办中国近代 家保税仓栈。
于年,光绪十七年,投资创设中国近代 家机器纺织企业---上海机器织布局。
于年,光绪二十二年,投资创设中国近代 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
招商局公学
投资创设南洋公学(现上海交通大学前身)。
于年,投资中国近代 家钢铁煤炭联合企业汉冶萍厂矿公司。
……
其产业涉及轮运、电报、纺织、煤炭、钢铁、铁路、金融、教育等,打造了一个出具规模的近代中国工业体系。盛宣怀也被誉为“中国实业之父”“中国商父”“中国高等教育之父”。
年,光绪二十八年,曾排挤唐廷枢出局的盛宣怀,被袁世凯排挤出局。
而在7年之后,袁世凯失势之后,盛宣怀再次以邮传部尚书的身份兼任招商局董事会主席。
这个时候,盛宣怀的精力并不在招商局,他勤于*务,却在不觉间做了大清朝的导火索。其在四川推行铁路国有化*策过程中,引发了“保路运动”,导致武昌起义,最终多年的清王朝分崩离析。
在跌宕的*治形势之下,招商局的命运更加多舛。
年8月,江阴沉船阻敌战现场
二
辛亥革命之后,各方势力都想染指招商局这块大肥肉,先是孙中山先生以招商局资产为抵押向日本银行借款(已达成),为新生的南京国民*府筹措*饷。后袁世凯夺取革命胜利果实后,企图再次控制。
在民国初期动荡的岁月里,盛宣怀回归到一个商人的角色。他以招商局商股代言人的身份和企图染指的各方势利进行博弈。通过董事局选举,成功让支持自己的股东们占据了董事会大部分席位,竭力保全了招商局的资产和控制权。
招商局进入了10年“商办”时期。
盛宣怀去世之后,招商局把控在李氏(李鸿章后人)、盛氏(盛宣怀后人)和其亲信傅氏三大家族手里,三家之间暗地里争名夺利闹的不可开交,却又沆瀣一气。
三家后人多为纨绔无能之辈,借着祖上荫蔽中饱私囊、侵吞局产,其他地方分局也是如此。又逢时局动荡、*阀混战,招商局局轮一度全部停航,陷入困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时候,白衣骑士“国民*”来了。
年,国民**府决定对招商局进行全面清查整理。
年,招商局收为国营。
赵铁桥与刘鸿生
这个时期,有一个人值得铭记,他叫赵铁桥。
国民**府将招商局董事会全体董事“撤职查办”,设总管理处,认命赵铁桥为总办,全面负责局务。
赵铁桥是老同盟会员,曾主持京津同盟会,声誉卓著。既懂经济,又较少官场腐败作风,是一个较有胆略、有所作为的人物。
他对招商局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先是调整总局管理机构紧缩编制,裁减一半人员;又颁布了《商办轮船招商局暂行规则》《薪级章程》《各种办事规则》等一系列具体办事章程和规则,加强管理;调整附属企业及分局机构,清查整理,精简整编。
这样的改革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其中以董事会会长兼积余产业公司经理李国杰为最甚,他是李鸿章长孙。
李国杰一直把招商局视为“先人(李鸿章)艰辛缔造”的家族产业,长期巧立名目、中饱私囊。
查实后,赵铁桥报蒋介石批准罢免了李国杰,*府接管了积余产业公司资产,端掉了李家根基。
年7月24日,赵铁桥进入招商局不到3年,在总局门口遇刺身亡,为招商局的发展献出了宝贵生命。
赵铁桥走后,接替他掌管招商局的是刘鸿生。
刘鸿生以经营开滦煤炭起家,后运营有火柴、水泥、毛织等产业,是集“火柴大王”“毛纺织大王”“水泥大王”等于一身的“企业大王”,也是近代有名的爱国实业家。
刘鸿生执掌招商局是受蒋介石及孔祥熙所托,他“义务任职、不支薪水”,而且怀着“彻底治理、通盘筹划”的大略来整顿治理。
然而,被国民*府收编后的招商局,其复杂程度还是超过了刘鸿生的预料。
封建的遗老遗少们被撵走了,但是宋子文系、孔祥熙系、余飞鹏系、青帮系在这里犬牙交错、明争暗斗,招商局再也不是那个商战之旗舰。
刘鸿生任职四年后便挂帅而去。
年,全国抗日战争爆发。
即使招商局内问题众多,但面临日本侵略者,他们同仇敌忾,展现出了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招商局以其特有的方式参与其中,那就是沉船。
在长江、镇江等要塞之处,把一艘又一艘赖以为生的轮船装满石头,自凿使其沉没,以阻挡日寇通过河道向内陆进犯。也为中国*民及大量物资后撤赢得了宝贵时间。
汹涌河面,残阳如血,在声声嘶吼的防空警报声中,一艘又一艘船只徐徐下沉,直到没入水中,合奏出一曲凄婉动人的抗日悲歌。
招商局长江要塞沉船一览表
据统计,招商局共沉船24艘,其中江海大轮与大型泵船18艘,计3.45万总吨,约占招商局江海船舶总吨位的40%。
图为准备入川的江汉轮
在沉船御敌同时,招商局还完成了另外一项史诗性壮举,那就是六大江轮入川。
年10月,武汉沦陷,长江航线顿失半壁,而招商局等各公司轮船集中于宜昌。
不转移,就会被日寇虏获利用;要转移,只能沿江而上,进入四川境内。
然而,处于长江中下游的船舶吨位较大,若是沿江而上,航道下寨、暗礁林立、困难重重。
经过周密部署,江顺、江安、江华、江新、江汉、江建等六大江轮浩浩荡荡沿江入川,闯过无数天险雄关,克服难以数计困难,完成了史诗性的壮举,在战时交通史上留下了可歌可泣的篇章。
抗日战争胜利后,招商局统一接受敌伪船只和水运产业,得到了飞速发展。不仅恢复沿江沿海各航线,还一度开辟了远洋国际航线。
有过一个短暂的辉煌期,招商局一度占到全国总吨位的40%,成为当时中国 的航运企业。
但随着内战爆发,招商局船舶要大量应付*运,南北航运中断,江海运输业再次陷入停滞。
年下半年,国民*节节败退,战局已基本确定。
国民**府命招商局江轮系数南撤。据统计,渡江战役之后,被劫往台湾的船只占总吨位的64%。
与此同时,中共地下*做了大量工作,积极联络招商局各地员工,开展护产运动,抵制迁台行动。
随着解放战争节节胜利,招商局上海总公司及沿江沿海分支机构陆续被当地解放*接管。至此,招商局与新中国的命运紧紧绑在一起。
于眉
当时,负责接管事务的是中国人民解放*上海市*事管制委员会财经接管委员会航运处处长于眉。
接管招商局后,在改造这一旧企业向新企业转变的过程中,于眉不避嫌忌,大胆起用旧管理人员,他宣布:
招商局所有人员原职原薪,一切业务工作仍由原招商局总经理胡时渊全权负责。
事实证明,这一决策对保护局产,特别后来香港招商局起义起到了极大的争取和推动作用。
年秋,中共香港分局根据中央指示,对国民**府驻港企事业单位开展统战工作。
海辽轮上升起红旗
海辽轮首先发动起义。
年9月19日,在船长方枕流带领下,海辽轮从夜幕下的香港维多利亚海湾出发,船员们冒着生命危险,冲破海上的重重封锁,行驶0多公里,历经9天9夜,终于在9月28日到大连港。
毛泽东主席亲自打电报给方枕流和全体船员,祝贺他们——“为着人民国家的利益,团结一致,战胜困难”。
受到“海辽”轮鼓舞,年1月15日清晨,香港招商局及“海康”“海汉”等13艘轮船的甲板上,举行了庄严的升旗仪式。13面五星红旗迎风招展,13支汽笛齐声轰鸣。
香港招商局宣布起义,在招商局大楼挂上五星红旗
年,交通部给香港招商局颁发证明书,正式确认该公司为中央人民*府交通部下属企业。
年,招商局在大陆的总分支机构被改组为中国人民轮船总公司。
而迁台的招商局因经营不善迅速没落,退出了历史舞台。
百年招商局,仅留下香港这根独苗。
蛇口开始爆破填海建港
三
新中国管辖下的招商局,在国内来港货物周转、中国远洋船队船舶采买等方面做出了一定贡献。
时光如沙,缓缓流动。
和祖国一道,位于香港的招商局也等待着再次腾飞。
年来了!
在整个中国开始苏醒的年代,也有人发现了招商局的光芒。
年,邓小平(中)视察蛇口,听取袁庚(左)介绍蛇口工业区
发现他的人叫袁庚。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香港经济和社会迅速发展,成为继纽约、伦敦之后的第三大金融中心,不仅是“亚洲四小龙”之一,也是亚洲金融、服务和航运中心。
年6月,受交通部部长叶飞委派,袁庚赴香港检查招商局工作。
在革命年代,袁庚曾做过东江纵队港九大队联络处处长,对香港有一定的了解,此次来港算是故地重游。
袁庚对招商局的检查为期两个月,他和招商局各级人员促膝聊天,检查往来账目,把招商局的现状了解得清清楚楚。他还走进香港的大街小巷,在街头和民众交流,深入了解这座国际大都市经济文化发展情况。
香港之行结束后,在袁庚的心底里已经在酝酿一个振奋人心的计划,这个计划浓缩为一个递交给交通部的材料:
关于充分利用香港招商局问题的请示。
在这个请示中,他提出招商局未来的经营方针是:
立足港澳、背靠全国、面向海外、多种经营、买卖结合、工商结合。
“请示”很快得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
年,袁庚担任招商局常务副董事长,是招商局的实际负责人。
年,开发前的蛇口
任职后不久,袁庚又上报了一份“请示”,提出:
在香港对岸的广东省宝安县设立一个对外工业区,把国内廉价的土地和劳动力,与港澳、海外的资金、先进技术和原材料结合起来。招商局按照“参照香港特点、照顾国内情况”的原则对工业区进行管理。
这样的设想得到了邓小平的支持,他说道:
中央没有钱,你们自己去搞,杀出一条血路来。
后来这个设想中的工业区变成了现实中的蛇口工业区。
十年浩劫依旧触目惊心,*治迫害让人心惊胆战。
在那样一个年代,作为改革开放实践者袁庚,以当时总资产仅有1.3亿的招商局为平台,抵住了层层压力,愣是在这一片沿海之地建成了制氧厂、海运集装箱公司、钢厂、铝厂、船舶有限公司、船舶油漆公司……一个繁盛之处拔地而起。
同样是在蛇口,招商局创办了新 家由企业创办的股份制商业银行——招商银行。
创办了新 家由企业创办的股份制保险公司——平安保险。
背靠改革开放中的中国,这两家企业迅速壮大,和招商局一道皆成为了行业内的佼佼者。如今,这三家企业均为世界强。
年10月1日,在盛大的国庆35周年庆典活动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个出自袁庚之手的口号标牌随着蛇口大型彩车驶过天安门广场时,接受*和 检阅,这标志着一个复兴中的古老国家焕发着蓬勃生命力,开始真正矗立于世界。
现在的招商局是一家多元化的企业,归中央直接管理,连续17年荣获国务院国资委经营业绩考核A级的央企和连续五个任期“业绩 企业”。
业务集中于综合交通、特色金融、城市与园区综合开发三大核心产业和邮轮、大健康、检测等新产业。为国家的复兴、人民的幸福、文明的进步释放着磅礴能量。
年,弹指一挥间。
*浦江上,轮船招商局开局的旗帜高高飘扬;
春天故事里,撼天动地的开山炮声犹然在耳;
新时代征程中,开拓与奋进的脚步稳健笃定。
这就是招商局!
他承载航运祖业,用巨轮丈量大海;
他规划城市蓝图,承载美好生活;
他在高山深谷间开辟道路,驾起桥梁;
他突破贸易边界,将美好与世界共享;
他复牌民族保险,领航基金未来,用资本助推梦想……
我们多希望那哀怨的李鸿章能够从晚清中走来,看过了那美利坚的盛世,也来看看自己一手创办的招商局现今的模样,看一看这当代的“盛唐”。
参考资料:
招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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